「嘉南」他来听我的演唱会 01
焉栩嘉第一次见到周震南时，身上的疼痛感很强烈。
那时正值梅雨季节，一场场暴雨不分昼夜的从天空砸向地面，长而密的雨线将这座临海城市紧紧地包裹起来，空气潮湿而闷热，细小的水珠附着在每个角落。
焉栩嘉背着吉他穿过深夜长街，喧闹的人群被远远地甩在身后，窄巷里昏黄老旧的街灯隐在城市的角落里不堪重负地闪着微弱的光，几只飞虫在污浊的灯泡周围扑动着翅膀。
焉栩嘉穿过逼仄破败的小巷，正朝着酒吧后门走近时，眼前猝不及防地闪进了几个人。
他们手里都握着铁棍，脸上的表情凶神恶煞的，有些滑稽，焉栩嘉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没一个熟面孔，不过他也不意外，他得罪的人太多了。
焉栩嘉从小在这座小破城里长大，初三的时候家里出了一场变故，他没能赶上中考，学籍就这么废了，再后来他就整日无所事事地在街上混，打架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别说是眼前这几个人，哪怕是一打十他也没输过，因为他打起架来不要命，眼睛里的那股子狠劲像是淬过血，凶狠的能杀人。
眨眼间，那伙人已经提着铁棍朝他奔了过来，焉栩嘉一手将吉他护在身后，一手抓住眼前一个人挥过来的棍头，借着这股力身体跃起朝旁边用力一踢，那人飞出了几米远，胸腔里传来一阵沉闷的痛感，喉间充斥着一股血腥味。
被他抓住棍子的那个人重心不稳地骂了句脏话，双手用力抽出铁棍，朝着他脖颈奋力一挥，焉栩嘉再次徒手接过，用棍尾抵着那人的胸膛，耳边一阵劲风呼过，青筋狰起的拳头从他脸颊旁险险擦过，带起了几缕黑色的发丝，焉栩嘉疾步后退，反手将他撺到了墙上，那人双眼充血，呼吸困难地看着他。
这边打架的动静闹得挺大，周围路过的人群却见怪不怪，眼神中甚至带着一点讥讽和不屑，这些渣滓三天两头的聚众斗殴，出人命都不是什么稀奇事，都进了局子才算安逸。只有路过的学生怕殃及自己，都低着头装没看见，脚步匆匆朝家中赶去。
“啊——”
随着一声嘶哑的尖叫，焉栩嘉神经猛地绷紧，余光朝巷口看了一眼，那里站了个学生模样的人，正直愣愣地看着他。趁他分神的间隙，有个人拼尽全力地朝他左肩上挥了一棍，焉栩嘉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却没感觉到痛，他再抬眼时，眼睛里那股戾气凶狠得像某种利器，淬着尖利的光。
几个人见识到了他身上那股不要命的劲，猛然对上这双眸子都不由得心头一紧，他的眼睛里淬满了寒意，冷得能掉冰渣。
“……”几个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摸爬滚打地从地上站起来，一溜烟闪出了巷口。
焉栩嘉牵起嘴角，扯出一个轻蔑的笑，这时才迟钝地感受到左肩上传来的痛感。他放下吉他，抬起胳膊转了转，很清晰的“咔嚓”一声，骨头重新接了上去，胸腔里那股拉扯着的感觉顿时消散了不少。
他满不在乎地甩了甩手，重新将吉他背在肩上，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先前站在巷口那人还没走。
他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应该是放学回家的学生。
焉栩嘉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那个人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巷口那片昏暗的光影交界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竟然不怕他。焉栩嘉觉得挺有意思。
他恶名在外，这里的好学生见他像见了阎罗一样，都对他避之不及，生怕招惹了他，更怕自己的名字和他牵连在一起。
当然，女孩除外。女孩们天生就对长相帅气的坏男孩没有抵抗力，她们喜欢他，哪怕知道是飞蛾扑火，也愿意为他前仆后继。
焉栩嘉走近了才发现，这小孩皮肤特别白，比女生还要白，而且是那种很干净透明的白，长得也挺好看，就是看起来太幼小了，不知道是不是在读初中。
焉栩嘉歪头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酷酷的笑，迎着他的目光居高临下地和他对视，小孩也不甘示弱，倔强地仰着小脸，他脸上的表情很镇定，看不出什么异常，但下意识后退的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这小孩挺有趣，焉栩嘉有点不想放他走了。他现在没了去酒吧的心情，闲着也是无聊。
“吃晚饭没？”沉默了片刻，他突然问他。
“没吃。”他回答的很快。
焉栩嘉挑眉笑了笑，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心情很好地说：“哥哥请你吃面。”
周震南乖巧地任由他搂着肩，两人走出小巷，来到灯火通明的长街，在一家招牌汤面馆前停下。
今夜难得放晴，街上人很多，面馆里也坐满了几桌，焉栩嘉拣了个靠近门口的桌子坐下，这桌离空调远，空着没人坐。
周震南在他对面坐下，空气中太过闷热，人从身边走过时都带起一阵热风，又混合着面汤浓浓的热气，令人燥热难耐。没过一会儿，他的额角就渗出了丝丝细汗，他垂下头，从口袋里抽出纸巾仔细地擦了擦。
“想吃什么？”焉栩嘉把点餐单推到他面前。
点餐单上罩了一层薄薄的油污，在面馆里明亮的白炽灯下泛着点点油光，周震南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两根细白的手指将其捻起来往焉栩嘉面前移了移，“吃什么都可以。”
焉栩嘉注意到他的动作，挑起嘴角讽笑道：“娇气。”
周震南嘴唇嗫嚅了几下，似是想说什么，半晌又咽了下去，唇线绷得紧直。
焉栩嘉招招手，叫来老板：“两碗鲜肉馄饨，微辣，一碗不要葱。”说完看向周震南，“你要不要葱？”
周震南紧抿着唇，没理他。
“那就这样。”焉栩嘉点完餐，盯着他看了几眼，突然觉得他身上这身校服挺眼熟的，半晌才想起来，他之前和一个女孩在一起玩过一阵，那女孩身上穿的就是这样蓝白条校服。
女孩的名字他记不起来了，但他记得女孩是读高中——他没有禽兽到去搞初中的小女孩。
焉栩嘉觉得挺意外，这小孩看起来真是太小了，特别是这会儿脸颊还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皮肤白中带粉，嫩的能掐出水来，像个晶莹剔透的瓷娃娃。
焉栩嘉拆了一双筷子，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漫不经心地问他：“读高几？”
他猜最多也就是读高一。
周震南轻轻开口：“高二。”
“……”焉栩嘉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不由得眯起眼睛盯着他，上半身微微向前倾，“没骗我？”
“为什么骗你？”周震南歪过头看他，问得一脸天真无辜。
焉栩嘉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老板吆喝着将两碗馄饨端上了桌，焉栩嘉将有葱的那一碗推到周震南面前，“吃。”
焉栩嘉拿着勺子舀了一个馄饨，还没吃进嘴，看见对面那小孩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他正非常认真的将浮在汤上的小葱一个个挑到碗外。
焉栩嘉皱了皱眉，表情不悦道：“你不吃葱刚才怎么不说？”
周震南还在自顾自地挑着葱，头也不抬地说：“我忘了。”
焉栩嘉不满地看着他，语气沉了下来，又强调了一遍：“我问你了。”
“我说了我忘了。”周震南放下筷子，筷子敲在碗沿，发出轻微磕碰的声响，很快就淹没在了喧闹的空气中。
他抬眼直直地撞进了焉栩嘉深沉的眸子里，沉默着对峙了片刻，他败下阵来，轻声说：“对不起。”
焉栩嘉知道他在敷衍他，他的眼神中根本就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他此刻说不定还在心里偷偷骂他。
他真的不怕他。焉栩嘉觉得很有趣，他见过很多人的眼神，厌恶的，讨好的，爱慕的，唯独没有见过他这种眼神，清澈如水，爱憎分明。
焉栩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将自己的碗和周震南的对调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吃吧。”
周震南也笑了一下，乖巧地吃了起来。
他低头舀着馄饨，小口小口地咬着，蒸腾的热气喷洒在他白皙的脸颊上，充满了肉感的嘴唇不知是被辣的还是烫的，此刻正透着殷红，他微张着嘴，伸出舌尖舔了一圈，被舔过的地方晶莹的泛着水光，察觉到焉栩嘉的目光，他抬眉看了他一眼。
他的额角渗出了些细汗，黑发凌乱地贴在皮肤上，黑白分明的眼睛被空气中的雾气熏染了一层薄薄的湿意，焉栩嘉被这么一盯，突然觉得喉结一紧。
如果说他之前只是单纯的想逗他玩玩，那么他现在又有了别的想法，他想睡他。
周震南斯文地吃着碗里的馄饨，吃了半天也就吃了一点，他其实根本不饿，也早就吃过晚饭了，但是焉栩嘉问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说了没有。
焉栩嘉很有名，他从别人口中听过很多次他的名字，班上的女生更是把他的名字挂在嘴边，上个月他的同桌陈默和焉栩嘉谈起了恋爱，她在班上大肆炫耀，招来了很多女生的嫉妒。
陈默是个很漂亮的女生，打扮也很洋气，和小城里其他灰头土脸的女生格格不入，但就是这样的女生也只和焉栩嘉谈了不到半个月就被甩了。
周震南还记得陈默趴在桌子上哭的一抽一抽，几乎要喘不过气的样子，他听见陈默不甘心地说：“焉栩嘉就是个混蛋，可是我还是好喜欢他。”
他就是个混蛋。很多女生这样形容他，可是她们就喜欢混蛋，她们为了混蛋奋不顾身。
周震南抬头看了他一眼，他长得很帅，是能在人群中将他一眼找到的那种帅，而比起他的长相更吸引人的是他身上的气质，那种坏坏的不加掩饰的痞气，那种张狂不羁的颓废，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想征服。
他低着头，额前过长的头发时不时会戳到眼睛，修长的脖颈下凸起的锁骨隐没在宽大的黑色T恤里，身下是一条破洞牛仔裤，裤脚被随意地卷了几圈堆在脚踝上方，脚下踩着一双褐色的短靴。
他的脊背微微挺直，身体的线条很好看，清瘦但不显羸弱，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很能吸引人。
周震南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默默吃着碗里的馄饨。
“吃不下就别吃了。”对面那人突然说。
“……”周震南默不作声地放下了筷子，第一次觉得焉栩嘉很善解人意，他确实快吃撑了。
焉栩嘉结完账，两人从面馆里走出来时都不由得深呼吸了一口气。外面的空气很好，虽然带着梅雨季节里经久不散的潮湿闷热，但将身上那种黏腻的触感吹散了不少，走进小巷里，鼻尖还能闻到一股混合着泥土的青草味。
“你家住哪？”焉栩嘉问他。
周震南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回答他：“从这儿一直走到头，穿过左边那条巷子，走到桥头边上就是我家。”
焉栩嘉噢了声：“长庚路那边。”半晌又补充道：“说那么麻烦，你是不是傻。”
“……”周震南仰头看了他一眼，没反驳。
路灯年久失修，高高地挂在头顶忽闪着光，在深夜这种幽暗的小巷里看起来有点渗人。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焉栩嘉突然问他：“你害怕的时候都会尖叫吗？像个女孩子一样。”
周震南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他和人打架那会儿，他在巷口叫的那一声。其实他那会儿并不害怕，他们打架又打不到他身上来，他为什么害怕？他只是想做点什么，但一时又想不到能做什么。
毕竟能接触到焉栩嘉的机会很少，今晚又恰巧被他给撞上了，他怎么能不做点什么呢。只是他没有想到，焉栩嘉比他想象中还要容易接近。
他甚至没费什么力气的就和他一起吃了一顿饭。
周震南轻轻扯了扯嘴角，笑意掩藏在黑夜中无人知晓。半晌他才说：“别把我当成女生。”
焉栩嘉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女生可没你长得好看。”
周震南：“胡扯。”
“信不信由你。”焉栩嘉偏头看了他一眼，很稀奇地说：“你好像不怕我。”
“为什么要怕你？”周震南也看着他，“我听过你唱歌，唱歌好听的人不会是坏人。”
“这么肯定？”焉栩嘉挑了挑眉，意识到什么，又问他：“你在哪听过我唱歌？”他只在酒吧里唱歌。
周震南唔了一声，转过头避开他紧盯的视线。
“你还是未成年吧，他们怎么让你进去的？”焉栩嘉问完又觉得好笑，这种小破地方的酒吧，检查身份证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身上的校服脱了就给进。
他就是单纯觉得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和眼前这人干净的气质挺不符合的。
“我到了。”周震南指了指身后一栋两层楼高的房子。
“以后别去了。”焉栩嘉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他说：“你想听的话，我唱给你听。”
焉栩嘉倾身向前，嘴角噙着一抹暧昧的笑意，“唱给你一个人听。”
两个人离得很近，周震南眨了眨眼睛，装作听不懂他话里隐含的意思，高兴地问他：“真的吗？”
他没骗焉栩嘉，他是真的很喜欢听他唱歌。
“真的。”焉栩嘉揉了揉他的脑袋，细软的发丝从指缝中滑过，他说：“回家吧，改天我再来找你玩。”
周震南轻轻嗯了声，转身走进了院子，一路都没有回头。
他要装作毫不在意。
tbc.
情人节快乐！不好意思，没写小甜饼orz
这篇文应该不会太长，我真的很喜欢bad boy，所以后面++可能会渣，但不会虐，那啥，不要上升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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